《金枝玉叶》
晚来风徐/文
第一章、家长
姜荇知道自己阿娘不成了。
她是积劳成疾。
这两年本就身子弱，又受了一场风寒，就像一棵枯树遭受了一场大暴雨，眼瞅着撑不下去，快要连根拔起了。
方氏脸色蜡黄，这才几天，眼窝都陷下去了。
她是有进气没出气，干巴巴的躺在小窄床上，也是一段干巴巴的木头，没什么生命的活力。
姜荇放下药碗，坐在床沿，轻声道：“阿娘，起来把药喝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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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氏睁开眼。
她眼里没有什么神彩，半天才勉强聚焦在自己闺女脸上，虚弱的应声：“还喝什么药？你别白忙了。”
姜荇不高兴的道：“阿娘别多说话，怪费精神的。我忙我的，什么叫白忙？您要心疼我就把药喝了，好好养病。”
方氏知道姜荇要尽孝道，尽人事，可她知道自己天命已已。
姜荇年纪小，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，方氏却不得不替她的以后着想。
她伸出枯瘦的手，轻轻握住姜荇的手，道：“阿娘放心不下你，别的帮不上，好歹多留两个钱儿。”
姜荇噗哧笑出来，轻拍方氏的手，道：“阿娘，钱财就是身外之物，来了去，去了来，可不会永远都是我的。您就甭操心了，钱没了我会去赚。来，喝药。”
说时伸手把方氏从榻上扶了起来。
姜荇做活惯了的，方氏又被病折磨得就剩皮包骨，本就没多重，她一扶方氏就半靠着坐了起来。
姜荇让她靠在自己身上，一手端过药碗来，放到嘴边吹了吹，递到方氏嘴边。
方氏无耐，只得伸手来接：“我自己喝。原本应该阿娘照顾你，如今反倒要劳你照顾。阿娘又不是小孩子……”
姜荇避开她的手，道：“阿娘生养我一场，就是天大的恩德，我怎么报答都不为过。
不就是喂您喝药吗？算什么照顾？您小时候喂我喝药、吃饭的时候少了？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，您就安心受着吧。”
方氏不由得斜她一眼，笑了笑，也没力气再说话，只探头就着她的手，把药都喝净了。
姜荇拿帕子给她拭了拭嘴角，又伸手在她胸口揉了揉，问：“阿娘可觉得舒服些了？”
方氏肠胃弱，药喝下去，倒十回有八回要反胃。
就是水喝多了，汤水喝得急了都会这样。
她蹙了蹙眉，强行把呕吐的感觉压下去，又候了一会儿，道：“没事儿。”
姜荇这才把她缓缓的放回到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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饶是姜荇再要强，可家里的银钱终究都花光了。
这回不用说安慰方氏了，连自欺欺人都有点儿办不到。
方氏拉着她的手，咬牙道：“我这病，肯定是治不好的了，你也别再白费银钱。说句难听话，阿娘就是今日死了，也没什么遗憾的，可你呢？难不成一文不名，让你跟着阿娘一块去？”
姜荇道：“阿娘不必替我忧心，我有手有脚，出去寻些营生，怎么养不活自己？”
她随即有了主意，道：“阿娘，您放心吧，我这就去找活计，总能赚到钱的。”
方氏相信姜荇能赚到钱，只是她这身子就是无底洞，拿多少药也填不满，何苦害人害己？
她拽着姜荇道：“你去找活计做，阿娘不拦你，只是千万别再买药了，否则药抓回来我也不喝，立时就撞死在你跟前。”
“阿娘……”
方氏轻拍姜荇的手，笑笑道：“其实阿娘的病，阿娘自己心里有数，我就是一时急火。药喝下去也没什么大用，不如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养着，或许能好的快一些呢？”
方氏的话，姜荇一个字都不相信，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盘算：先出去赚钱，等赚到了钱，抓不抓药，还不是她说了算？
姜荇找了隔壁的徐婆帮忙照看方氏，她出去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做的活计。
她不是个拘泥的，也不怕抛头露面，仗着自己有把子力气，又年轻不怕累不怕苦，便寻了家客栈，帮着浆洗衣服，顺便缝缝补补。
虽所赚不多，好在按日结帐，方氏的药钱暂时不够，但娘俩的一日三餐算是有保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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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姜荇抱着洗净补好的衣裳送到悦来客栈。
刘掌柜从柜台后头抬起脸来，觑着姜荇打招呼：“姜娘子来了？真是好利落的小娘子，昨儿才把一大包衣裳拿回去，今日就都洗得了？”
姜荇点头回应：“劳您照顾，自然不敢偷懒。”
刘掌柜来瞧都不瞧，只拿了帐本翻了翻，取出钱来给姜荇。
姜荇道：“您都不点点衣裳数目？也不怕我丢三落四，少一件或是弄破了一件儿？”
按刘掌柜给的，这钱还多着几文呢。
这些衣裳可不是店里伙计们的粗布衣裳，而是有些独行的客商，身边没带婢女，衣服浆洗不及，便托到客栈代洗。
一件衣裳且值些银子呢。
刘掌柜笑道：“姜娘子做事精细，比我老眼昏花，看了也白看的强。”
他让伙计把包袱抱进后头，没多会儿又换了一个包袱，里头照旧盛着的是旧衣裳。
刘掌柜这回打开包袱数了件数，大概记了颜色、样式、用料，这才推给姜荇，又和她拉家常：“我看姜娘子最近来得勤，可是家里有难处？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虽说浆洗衣裳也能赚几个钱，但到底赚得太少。
而且这活并不轻省，客栈也并没要求必须当天就洗得，三五天都可。
但姜荇却几乎天天来，她洗的又快又干净，刘掌柜很是满意。
但人上了年纪，见微知著，便猜着姜荇有难处。
姜荇不好意思的垂眸，道：“我阿娘病着，除了吃饭还要吃药。”
她毫无诉苦的意思，三言两语点到即止，又打起精神道：“横竖我年轻能干，多做点儿也不累，等我阿娘病好了，我就自己做个小买卖。”
刘掌柜唏吁着道：“你们娘俩不是宋州人吧？以后有什么打算？”
年轻姑娘家，总靠浆洗衣裳能有什么前程？
就是将来她攒够了钱，做起小买卖，日子也够难的。
姜荇道：“我们是来宋州寻亲的，不过来了才知道，我远房舅舅一家早就搬走了。
哪方水土不养人？我觉得宋州挺好，横竖家里也没什么知亲故旧，我阿娘身子又不好，实在不宜再长途跋涉。”
那就是要在这儿长久住下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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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又又又……开新文了，
尝试写不那么憋屈的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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