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，两个孩子都睡下了。小青老师在厨房熬着什么东西，一股中药味。大安忙问小青老师得了什么病。小青老师说：“你自己病的晕倒在宾馆了，还问别人得了什么病，真是不知道心疼自己！这是李卫国带来的中药，还有很多补品。他嘱咐我一定要让你按时服药，把补品吃光，他下次来的时候要检查我的任务完成情况的。”
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？”
“他说等他走了再告诉你，怕你婆婆妈妈唠叨个没完。”
“您真听他的话？”
“他要做的正是我要做的。再说，受人之托，忠人之事。以后，你吃什么喝什么都由我说了算。你不得违抗！”
“我听你的，你也要听我的。今天张大爷的两个儿子来提亲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那是我们商量好的。”小青老师打断大安的话，说：“大安，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外人，一直觉得你和长安就是我的孩子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所以你们也别把我当外人。我们是这样商量的：我和老张结婚你去和我们一起住；我在城里有一套房子。我也不打算回去了，就卖掉。用卖房子的钱在这个老宅院里盖座新房。你结婚后可以在这里住，不住就留给长安。你们两个也可以同住。老张的房子在我们死后留给他的儿孙。”
“我们……”
“你听我说。”不容大安说话，小青老师抢着说，“有你在，我不担心养老的问题。就是我没有一分钱，没有退休金，你也不会不管我的。这个我知道。”
“那当然，我怎么会不管你呢！”
“我无儿无女，也没什么亲戚。我留着钱干什么呢？为什么不把我们现在的生活打理得更好些呢？你看这老房子，再不整修就没法住人了。我想好了，盖成二层的小楼。我们大家都住在这里也不成问题。”
“我们……”
“大安，答应我。我只想守着你们和和美美地安度晚年。答应我！你应该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么。”小青老师搂着她，抚摸着她的头，说：“我呀，现在只盼着哪个有福气的好男人来娶我的大安，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呢！”
大安说：“这些我听您的。您得给我讲讲您和张大爷的故事。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？”
“说来话长。我们两个和你妈妈在城里的时候就认识。我和你妈妈在小学当老师。他在中学当老师。小学和中学隔着一道墙。老师们的宿舍在一个院子里。他爸爸是国民党军官，逃到台湾去了。他和妈妈一起生活。据说他妈妈曾是大家闺秀。当时她是街道的清洁工。我爸爸妈妈是他高中时的老师。他家就在学校的大门外，所以两家走得比较近。后来我爸爸妈妈成了“右派”，下放到新疆去改造。他妈妈也经常被批斗。我们也被一起下放到这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。因为中学缺化学老师，这些知青中只有他是上过高中的，就被调到中学去当化学老师。我和你妈妈被安排到了村小学。我们谈恋爱是偷着谈的，只有你妈妈知道。那时候有很多人追求你妈妈。可你妈妈对谁都不感兴趣。她说她不相信男人，不想结婚，愿意独身一辈子。我们两个从山西回来，她说要和你爸爸结婚时，我都不相信她会真结婚。她说她哪里都不去了，愿意在这里扎根，生活一辈子。不结婚怎么办呢？她已经没有家了。她要给自己安一个家。其实那时候的我们是有些偏激的，对自己的家怀有怨恨，认为是那个家拖累了我们。我们都有想脱离家庭的想法。你妈妈结婚后的幸福生活让我们很羡慕。我们也决定在这里建造一个自己的家。我向学校申请房子准备结婚。学校就收拾出西边的三间房给我安家用。我们把房子都收拾好了，就等着放寒假后登记结婚。还没放寒假，我就收到电报，说我爸爸妈妈在新疆都病倒了，让我赶过去照顾。我就急急忙忙去了新疆。等我正月十六赶回来上班时，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？”
“你妈妈告诉我说：张建军的妈妈去世了。她是他唯一的亲人。他回去办理丧事。回来后，经常一个人喝闷酒。那天，同屋的两个人回家过年去了。他自己一个人在家。他喝了很多酒，人事不知，着火了也不知道。他是光着身子被房东家的姑娘背出来的。姑娘还因此烧伤了脸，留下了难看的疤痕。张建军只能答应娶她为妻。姑娘出院后他们就结婚了。结婚前他专门找到你妈妈给我捎信，说他别无选择，不娶她他一辈子都不能心安，只能对不起我了。我还能怎么样呢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。如果她不娶那位姑娘，她这一辈子就毁了。那时候的男女关系可没有现在这样开放。他结婚后，我们就不联系了，以免彼此尴尬。好在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不多，否则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。
你妈妈出事后，我就对爱情婚姻不再抱什么希望。想和你们一起生活就够了，不再奢求其他。后来我爸爸妈妈平反回来了，一身的病，生活不能自理。我不得不回去照顾他们。可能是早就对婚姻不抱希望的缘故吧，那个男人骗了我，我竟然没有多么伤心，好像早就知道结果一样。后来的婚姻完全被道德绑架了，好像如果我做不好后妈就大逆不道一样。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别人的说三道四。实际上是自己给自己上了枷锁，也怨不得别人。其实，人不能太善良。良善之人总是被人欺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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