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？你不会是想一辈子留在我丞相府，看一辈子的院子？”柳遥最近大概是在家养伤养的有些无聊，总是会抓着凛风说些奇怪的话，有时听着倒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，十分不吉利。
“属下发过誓，大人去哪，凛风去哪。”凛风难得回话，鬼面下的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定，似乎带着一种慷慨赴死的决心。
柳遥忍不住笑出了声，看着天上渐渐飘下的雪花，他只是轻叹了一句。
“这雪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。”
林德海带着宫里赏赐的东西来的时候，柳遥差点以为是哪家聘礼送错了地方，大箱子小盒子的好不热闹，东西多的更是让周伯有些惆怅如何安置。
南疆的奇珍草药，北方游牧进贡的毛皮，苏杭一带的丝绸织缎，还有一堆柳遥看不出年岁的瓷器，大大小小的堆了一院子。
柳遥挑眉感叹，以后柳念娶媳妇的聘礼算是有了着落。
寒暄客套了一阵，送走林德海，柳遥心里却不知道这萧朔要闹什么幺蛾子，虽说太后因为祭天一事碍于名声暂且还政于皇帝，可季伯渊此时也没什么动静倒是有些反常，与其说是没动静还不如说是一点都不关心。
此时若是因为避嫌，倒也是有情可原。但也不至于一点如此安静。
而且祭天途中的另外一队刺客尚不知底细，柳遥心里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，又或者他所要面对的并非只有季家这一座大山。
从孙仲邈送来的大理寺审讯簿来看，行刺的刺客倒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，不是死侍也不是佣兵，似乎更像是民间的闲散组织，打着什么皇帝昏庸无能的旗号，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，毕竟每年打着这些旗号的刺客，光是他手里的影卫都不知道拦下来多少。
如今看着局势稳定，朝堂上一片祥和，柳遥却始终不愿意停止他那操心的命。这边考虑着突厥的问题，那头又对顾寒突然回京养伤一事心生疑虑，而后院的安止景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……
怎么就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呢！
除夕夜的爆竹声响过盛京城的街道，更是将盛京城的上空点缀的如同白昼。柳念年纪小熬不住夜，柳遥早早的就让周伯将困得眼皮打架的柳念带回了房里休息。
因此这守岁，也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活，就连凛风都被他撵去同影卫们一起热闹热闹。
除夕之夜，谁又不想安稳一些呢。
柳遥在屋子里坐的有些闷，身边又难得地清净。
闲来无事他便一个人在丞相府里转了起来，从正厅到别院，又从别院到后园子，一转眼已经是十九个春秋交替。柳遥时常会还念起过往，怀念父母尚在的日子，虽然那时年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，可他总是会记得母亲温柔的笑和父亲时不时变的那些老套戏法。甚至也会想起祖父牵着他的手站在院子里看雪景。
那时的丞相府虽不热闹，但也不冷清。
转眼的功夫，他竟也走到了那棵已经光秃秃的秋桐树下，挂在树上的秋千还在，只是坐板上人已经不在，取而代之的是落上的一层薄雪，透过冬夜显得有几分孤寂。
果然，这柳家丞相府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！
“嘭！”突然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，声音之大响彻盛京。
柳遥回头上望，一朵五彩的烟花登时在丞相府的上空绽放。形状犹如一朵盛放的荷花，但又转瞬即逝，星星点点般又消失在夜空。
柳遥正好奇是谁玩的新奇花样，就见烟花逝去的片刻，一盏孔明灯从屋檐上方缓缓升起，本以为是哪家孩子的祈福灯，却不料紧随其后是第二盏，第三盏……，随着的更是数不清的灯盏缓缓升空，壮观之景难以言表，如星火刻意点亮了长夜，亦如繁星无意坠落人间……
盛京城内不少百姓闻声而出，就见数不清的孔明灯于盛京城的上空浮动，宛若一条璀璨的银河。
“阿爹，你看好漂亮啊！”**岁的孩童探出窗外，伸手指着天上那条灯河“阿爹你快来看啊！”
不多时，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从屋内走出，伸手揉着女孩的头顶，笑道“每一个孔明灯，都代表着一个愿望，媛儿要不要许一个愿，没准会实现哦！”
女孩期寄的目光紧盯着天上的那道灯河，双手合十，似乎在许下什么庄重的誓言。
柳遥见此番景象倒也是呆楞儿了片刻，回过神时嘴角笑意微微，只当是哪家不知深浅的顽固玩出的新花样，毕竟这里是盛京城，那天不都要弄出些不一样的东西。
“子卿，可还喜欢孤送你的礼物？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色的长廊处传来，柳遥一惊，随着那声“陛下”唤出口，那人踏着地上的那层薄雪而来，依旧是那张好看却挂着那有些欠揍笑意的脸，一身黑色的狐裘衬着他本就高挑的身形，怎么看都是一副帝王不容忤逆的姿态。
倒也很难想象这位其实是一个，玩世不恭，一无是处的架子皇帝。
萧朔抬手示意后面的林德海退下，自己从上到下的将自家的小丞相打量了一遍，多日未见倒是瘦了些，看来他送过来的补药这位是一点都没好好吃。
“子卿多日不见瘦了不少，”
“……”柳遥默然。这话没法接，他也不知道怎么接。“陛下除夕之夜不在宫中，深夜造访，不知何事？”
“宫里空荡，孤出来散散心，子卿不也常常说帝王要与百姓同甘苦，今日除夕佳节孤此番也想试试与民同乐的滋味。”萧朔理也直气也壮，指着大门的方向道“路过府门，见你这丞相府灯内火通明的也就进来看看，怎么，子卿不欢迎孤？”
若论歪理，这位大启的皇帝首当其冲，柳遥对于这位多次偷偷溜出宫的行为已经逐渐习以为常。他总不能每次都跟在后面气的要死要活，索性也就随着他胡来。
不过还好，这位倒也不乱跑，没事也就走走他丞相府的大门，怎么都好过被蔡裴元那个除了名的断袖带着去那些烟花地强，下次若是真的去了什么小倌馆，他可真不知道该以何种脸面向先帝交代。
“陛下玩笑，只是这除夕佳节，陛下还是应在宫中为好。毕竟，除夕夜为全家团圆之意。”
“你还没回答孤刚刚的问题。”萧朔突然那岔开话题“孤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？”
柳遥总是会被萧朔莫名其妙的话，问的一愣一愣的，这次也不例外，想了片刻回道“陛下白日命人送来的东西……”
“孤问的可不是个。”萧朔打断柳遥的话，盯着柳遥疑惑的脸，突然那觉得自家小丞相有些可爱。
柳遥忽而想起什么，抬头望着流动在黑夜中忽明忽暗的灯河，而灯河流出的方向正是皇宫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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