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爷爷，这也太突然了，你怎么不提前说呢？”宋清川刚准备开始吃早餐，顺便欣赏一下余大音乐家清晨的私人演奏会时，就接到了宋老宋显德的电话。
“我知道了，您在楼下等会儿吧。”宋清川挂了电话，颇为遗憾地看着还在跟钢琴进行着深度灵魂交流的余霁，现在怕是没有机会继续欣赏了，他不得不加快咀嚼速度。
从宋清川吃完早饭开始，到进衣帽间换完衣服、整理好易容、准备出门的这段时间里，余霁一直没抬起过头。
宋清川将黑西装拿在手里，看着那个正弹得入迷的人，开始在心里盘算把钢琴摆进来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。
他看时间差不多了，再舍不得也要出声打扰了。
“余。”宋清川的声音混进密集又高亢的乐谱中，不协调感让余霁暂时停了晃成残影的手。
“我今天要去参加一场葬礼，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？”宋清川走过去，高大的身形映在钢琴盖上，黑色西装裤修长，夹克贴身，严肃又庄重。
“你是说江家老三妻子的白事吗？”余霁从小几上拿起一个请柬，“本来不想去的，但是如果你去的话，顺便捎上我好了。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余霁自己说要跟着他，多稀奇啊。
“不过我可能没有合适的衣服哦。”余霁小心翼翼地将钢琴盖好。
“你过来看看再说。”宋清川想把手里抓的外套随手搭在钢琴椅上，发觉到余霁的嘴角有些抽搐，立马调转方向把衣服往沙发上抛。
“别那么敏感嘛！”宋清川无奈地伸手，把着余霁的肩将他调转了一个方向。
“这儿，随便挑。”余霁被带进衣帽间，新买的衣橱一拉开，颜色从深到浅，从庄重到休闲，全是余霁尺寸的正装。
“太夸张了。”余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“时间不多了，赶紧挑身合适的换上，我先出去了啊。”宋清川闪烁其词地说着。不置办到位怎么显出邀人同居的诚意呢？哎，同居？是不是少了什么步骤啊？
宋顾问孤身在外，久居的A国风气又很开放，他一时半会竟想不起保守恋爱的步骤。
余霁看着面前能适应各种场合的各色正装，连领带皮鞋都一并准备妥当，他心里不是不震惊。宋清川对他是真的照顾，让他留下来住，合身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早就准备好了，连他卧室里的书架上都摆满了各种唱片，还有大厅里的钢琴……
他到底想干什么？
两人西装革履上了宋老的车，宋显德并没有很震惊，宋清川大费周折地买回一台钢琴时他就知道余霁的存在了。
听说是个极其出色的钢琴演奏者，要是他是个女孩儿就好了，不是……也行，宋清川回国交个这么有艺术细胞的朋友也不错，整天跟命案尸体打交道是该用音乐调节一下。
老爷子算盘打得响，看向余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叹。
葬礼是在郊区墓园举行。
入口处花圈前站着江海清和江家小辈，受邀的宾客排着队进场。
“老江啊，节哀。”宋显德坐在轮椅上被宋清川推着，停在入口处，他探着身子用力握了握老友江海清的手，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进进出出的人群中互相安慰着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和悲痛梗在两人咽喉难受至极。
“清川也来了。”江海清欣慰地拍了拍宋清川的手臂，又对旁边站着的余霁挤出一个微笑。
“小余也来了，感谢。”
江海清晚年对各种高雅艺术极热衷，又颇为爱才，对余霁这样年轻有为又有天赋的演奏家更是青眼有加，两人曾有过私交。
“江伯伯注意休息，节哀顺变。”余霁对江海清很是尊重，但是却没给后面站着的江家三子任何一个眼神。
宋清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，打过招呼之后就和余霁一起随着使者的引导进了大厅。
张嫣的遗像被花簇拥着立在中间，淡雅娇艳的鲜花没能给黑白的照片增色，反而衬得那张原本明艳的脸越发苍白。娘家人正搂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手里抓着的白花随着抽噎而颤抖，簌簌落下几瓣。
随之而来的人被这痛哭声感染，心软的女眷捏着帕子拭泪，黑西装的男士眨了眨眼，压下眼底泛起的红。
“去陪陪你江妙妹妹吧。”宋老爷子碰了碰宋清川的手臂，示意角落里红着眼落泪的江妙。
宋清川应了，将宋老的轮椅交给跟在后面的管家，抬腿向江妙走去。
“余先生你就留下来陪我这老头说说话吧。”宋显德出声，截住了要跟上前的余霁。
余霁心下了然，这是要创造机会给宋清川和江妙的意思。
江妙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着头，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皮鞋。
宋清川在她身边坐下。
“清川哥哥……”江妙用纸巾压着眼角溢出来的泪水，泣不成声，“你说，十五死的时候，林老师也是这么伤心吗？”
“永失所爱，他痛不欲生。”宋清川递了一方干净的手帕。
“可是他就这么走了，不肯给我一点机会，我愿意陪着他的，我愿意。”江妙哭得妆容差不多花了，泪珠子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没有停的趋势，最后脱力地靠在宋清川怀里啜泣。
宋清川任她靠着，胸口处被泪水沾湿了也没有动。
他没有说话，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告诉江妙，能陪着林暗苟延残喘度过余生的，只有那段与十五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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